在古老的印度,有一座城市叫雲香樹。那裡有一位婆羅門,長得高高大大,很像一株大白雲香樹,他的名字恰巧也叫雲香。

雲香是個富人。有十六個村子的人在府上侍奉他;三十個村子的人在府外侍奉他;六十個村子的人在作坊裡為他做工,還有九百九十個人,為他種莊稼。除此,他還有八十個金倉,都滿滿地裝著金子。他娶了一個同種姓的妻子,雖然他們恩恩愛愛,可是,始終沒有孩子。

許多年過去了,雲香還是沒有孩子。就開始祈求神。他拜了二十八星宿,拜了五百羅刹女和她們的眷屬,拜了神龕裡的神、森林裡的神、十字路口的神、丁字路口的神等等,他拜了千百個神。可是,雲香仍然沒有孩子。他又尋思著,都說拜世間神,可以得到孩子……不,不是這樣的,他否定了自己,如果是這樣的話,金龍王會得到不只一千個兒子呢!聽說六界業相融的話,才會得到子女。什麼是六業相融呢?第一,夫妻二人要有生兒育女的業;第二,將投胎的兒子也要有找到父母的業;第三,妻子要及時地來月經;第四,夫妻二人都有性欲的淫業;第五,有餘業力,在享受性樂時,夫妻二人的歡愉同時出現;第六,附近諸神,也會隨喜他們的歡樂……

雲香想著,進了樓上舒適的內室,手托著臉頰,陷入煩惱:為什麼得一個兒女,比積攢財富還難呢?

「主人,您為什麼不開心哪?」一位近侍進來了。

雲香就說了他的苦處。

「您應該拜更多的神哪。」近侍說。

「我拜了所有的神,一個也沒缺呀。」雲香的話音剛落,就響起了另一個聲音:

「兒呀,還有一位神,你沒拜。」

「母親大人,是哪位神呢?」

「咱這座城裡,有個林苑,林苑裡,長著一棵很大很高的白雲香樹,無論樹脂,還是花瓣、花穗、花蕊,都格外豐滿,惹人喜歡哪。就是因為這棵樹,我們這裡才得了名字。」母親繼續說著,「從前,你的父親也想兒子都想瘋了,可是,好多年過去了,也沒有個一男半女。他拜了千萬個神,也不管用。最後,他拜了那棵大白雲香樹,才得到了你呀。所以,給你取了『雲香』這個名字。」

遵照母親的指引,雲香就去了那棵大樹跟前。把周圍都打掃乾淨了,還灑上水,燃了香,煨了熏桑,供了鮮花,掛上了五彩的幢和紛飛的幡。他甚至,還供養了樹下八百婆羅門每人一頓飯,每人一塊衣料。而後,雲香跪在樹前祈禱:「大白雲香樹神啊,我只求一個兒子,您樂意接受我的祈求嗎?樂意的話,我就每天都像今天一樣祭拜您。可是,如果,如果你不樂意,我就會把你連根拔起,連瓜石斛都要砍掉,把樹樁子鋸成一段一段,再刨成一片又一片,放到太陽下曝曬、用烈火燃燒,而後,我還要把木灰揚到狂風裡,撒進激流裡……」

 

     開始,那樹神滿心歡喜,尤其聽到雲香虔誠的祈禱,更覺力量在壯大。可是他的咒駡,也像颶風一樣,讓他發抖啊!「我只是一個普通的棲樹神,哪有許可權給他一個兒子啊!」想到這裡,那樹神飛上天空,請求掌管他的四大天王去了。

「求子求女要看因緣,我也沒有那麼大的權力呀,不知增長天王有何主意?」持國天王說著,轉看增長天王,對方搖頭,轉向廣目天王,廣目天王又轉向多聞天王。

「是呀,求子女要有因緣,我也沒有別的辦法呀,還是問問帝釋天吧。」多聞天王說著,立起身子,帶頭去了三十三天的帝釋天宮。

「這是命運註定,業力所成,我也奈何不得呀……」帝釋天正說著,天空光芒四射,大梵天現身了,還有他的眷屬,連孔雀仙、獅子仙、慧星仙等,也來了。長長的彩色天毯瞬間旋起,接住大梵天的腳步,徐徐降落。帝釋天於是,很恭敬地獻了甘露,雙手合十,坐在大梵天跟前:

「大梵天哪,您造就了婆娑世界,您是一切有情之父。現在,我的一個小小的棲樹神,感到了恐懼,因為有一位婆羅門求兒子,如果求不到的話,他會把這棵樹連根拔起,連瓜石斛都要砍掉,再把樹樁子鋸成一段又一段,刨成一片又一片,放到太陽曝曬,幹掉後燒毀,這婆羅門還要把木灰揚到狂風裡,撒進激流裡……可是,這位樹神,他沒有能力能滿足那位婆羅門啊……」

「我也給不了任何人一個兒女呀,不過,說出來的話,就和我的名字不符了。」大梵天算計著,轉向帝釋天,耳語著,「我也沒有造就世界,世界也沒有造就我呀。」

「話雖這麼說,可是,在您的地界,說不定有誰,願意自己的魂識投胎凡間。」帝釋天不灰心。

「好吧,我這就去詳查。」大梵天說著,離開了。

果然,他看到一位天神出現了往生的預兆。「朋友啊,你往生後,可願意去凡間投胎?那是一個很富裕的家庭,你一輩子都會享福的。」大梵天彎下身子。

即將往生的天神,臉上現出了暗色:「我自然不喜歡去了。因為婆羅門都執著邪見。他們喜歡把黃金的鏈子戴在手上、腳上,還有脖子上,除了材料是金的,和枷鎖有什麼區別呀,那不是把身子拴住了嗎?是帶著腳鐐手銬生活啊!」

說話間,正好大菩薩就從兜率天下凡,化現六牙大象,從雪山深處的恒河之源,慢慢地向下走去,到了釋迦王國,投胎於摩耶夫人,佛陀降生了,即將初轉法輪,在凡間發出金鼓敲擊的美妙回音。

那即將往生的天神,目睹了這一切,改了口:「我願投胎凡間,不過,要靠近佛,讓我有機會享受佛法的甘露。可是,如果降生在一個婆羅門家,尤其作為獨生子,可能不會許允我出家。」

「我會說服你的父親,這樣,你的功德也會在那裡圓滿,你前世的善願也會實現,終究得到涅槃。」大梵天說。

 

     雲香太太就有了身孕。

「夫君哪,我想告訴您一個喜訊。」

「賢妻,快說吧。」

「當我坐下時,總是臀部的右邊,先觸地面,我們,肯定要有一個兒子了。我甚至看到了他將像那棵大白雲香樹一樣白白淨淨、高高大大。」

「賢妻呀,我多想早日看到我們的兒子啊,他一定會孝順敬養我們,好好地享用我們的錢財,把我們的子孫後代延續下去,還有我們家族的聲望,從此,也不會衰落了,當我們壽盡的時候,他自然會做大大小小的供養和善事……」

這以後,雲香更加愛護自己的妻子了。為了嬰兒的圓滿降生,他不讓妻子吃粗飯,不讓她喝過冷和過熱的飲料,讓她戴上純金的鼻環和耳環,穿上五彩綢緞的衣服,纏上金絲腰帶,用香料畫眼睛,用朱紅塗臉蛋,還用睡蓮、冰片、珍珠漱口,她的全身上下,儘是蓮花的芳香,像天女來到玫瑰園,陪伴她的,還有音樂和歌聲。

這時候,雲香的綢緞、糧食、金銀寶石越積越多,男僕、女傭,不論是兩條腿,還是四條腿的,都一個比一個健康。像五百條大江,在一日之內彙聚大海,雲香的家業更加富裕了。

雲香就想了,等我的兒子出生,別人用五穀表達喜慶,我要用金子啊。

雲香的妻子果然生下了一個兒子。皮膚白的像剛剛剝開的蓮子,頭髮濃密得像一頂黑色的傘,又像垂著頭的柳樹。兩個手臂又柔和又長,像大象的鼻子,額頭又平又寬,像一盞明鏡,眉毛彎彎的像月牙,肩部和背部寬得像獅子……

正像雲香許諾的那樣,他來到大白雲香樹下,把周圍打掃得一塵不染,石頭、磚塊都撿了起來,而後,又灑了檀香水,供了花,一束束地掛起了五彩布。還擺了許多的攤位,把村裡的商人也請來了,又給所有的乞丐,都做了佈施,需要飯的給飯了,需要飲料的給飲料了,需要衣服的給衣服了,還有的需要寶石、項鍊、香水,他也都滿足了他們。

等到二十一天的時候,雲香做了所有的善事,又把親戚朋友都請到了家裡,這時,他給兒子取了一個名字:雲香生。

 

     雲香生一天天長大了。他學會了婆羅門的十八種知識和六種供養,還學會了大小五明裡的每樣知識。他的智慧,格外鋒利。

雲香就想了,雖說一般婆羅門的習俗,都是先靜心修行,到了四十八歲,老了以後,才娶親。可是,我要讓兒子年輕就娶親,繼承家業,世俗的人就要做世俗的事兒呀。雲香就把雲香生叫到了跟前:「兒呀,這也是人間的常規,你該早早地結婚,現在就要娶親。」

「父親大人,我最喜歡的還是在森林裡修行。」

「咱家族需要延續,這麼大的家業,也要興旺下去呀。」

怎麼辦?我既不想違背父母的言教,也不想要妻兒家小啊。雲香生問自己:那兩全其美的辦法在哪裡?哪裡?這樣問著自己時,他說話了:「父親大人,請給我一些從贍部洲的水裡掏出來的黃金吧。」

說起從贍部洲的水裡掏出黃金,那是比一般的黃金更加閃閃發光。於是,雲香生就密秘地雇用了一些匠人,用這些金子,做出了一個窈窕嬌媚的女子,連發出的光芒都帶著彈性啊。而後,他放在父親面前:「如果您能找到這樣的女子,我就娶她為妻。」

雲香沉吟著,我兒子的要求好離譜啊!哪裡去找這麼光亮、晶瑩、清淨之女子?恰好,一些門徒這時求見雲香,就問了:「掌門人啊,你為什麼悶悶不樂?」

雲香就說了兒子的要求。

「一個這麼了不起的兒子您都有了,那麼,找一個和他匹配的人,還難嗎?」

「我倒有個辦法,再請匠人做出三個這樣的女子,一共四個,我們帶著上路,分四個方向尋找。」

雲香點頭。於是,匠人又做出三個一模一樣的女子。而後,雲香選出四百人,每一百人帶著一個金女,分四個方向出發了。如果挨家挨戶地找,肯定不成,上路的人們想出了一個辦法,每到一座大城市,就在中央,獻上花,燒上香,奏響樂器:「姑娘們,到金像前祈禱吧,你們的功德就會聚集,你們的來世,就會生到高貴的種姓人家,你們就會娶親,還可以富有。」

很多年輕的女子都來了,還有不少的年老女子,也來了,對著那金像朝拜。然而,他們始終沒有發現一個和那金像一樣的美麗女子。最後,他們不得不返回雲香的家裡。

雲香生看到他們空空如也地歸來,心裡很是高興:「噢,我不用娶親了。」

 

    唯獨朝西方去的一百人,沒有回來。他們從一個村子到另一個村子,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,走啊,走啊,最後到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城市嘎布啦。

嘎布啦裡住著一位叫色嘉的婆羅門,色嘉不僅積攢了很多財寶,還有一個比所有財寶都更寶貴的女兒,叫善女。一天,善女的母親,聽見敲羅打鑼的聲音,就對善女說:「你也去供養那個金像吧,可以得到不少功德呢。」

「那些功德,我們家都有了呀。」善女說。

「你看,大家都去了啊,你也去吧,去吧……」善女的母親就為她拿出了香粉和新鮮的衣服。

善女實在熬不過母親再三再四的督催,不得不稍微打扮一下,跟著大家,朝那金女走去。隨著善女的一點點移近,那金女身上的光芒,就一點點變淡,變淡,以至於最後,當善女到了跟前時,那金像就像鐵做的一樣,沒有了一點澤光。從雲香家出來的這一百人,都驚住了。

「哎,姑娘,你是誰呀,你從哪裡來的?」他們異口同聲。

「我是婆羅門色嘉的女兒善女,我的家就在前面。」

當善女離開後,這一百人不自主地跟著善女,走去。守門的侍從遠遠地發現後,立刻通知了裡面:「主人啊,我們的門前來了一些要飯的!」

「給他們準備最好的茶飯,準備像馬里嘎花一樣白的麵粉,像番花水一樣黃的酥油,像甘蔗一樣甜的糖果,還有尼泊爾的杜李,印度(丁都嘎)的胡桃。」色嘉老爺說。

「他們不是要飯的,是來要我們女兒呀。」善女的媽媽又說,「他們是從印度內陸來的,要根據內陸的習俗好好地接待他們哪。」

於是,傭人們拿著所有的好東西出去了。但是,從雲香家裡來的那一百人,提出了一個要求:「只有你家的女兒親自拿過來,我們才會收。」

色嘉老爺生氣了:「為什麼一定要打擾我的女兒?」

「我們不是為了自己啊,是為了我們的主人雲香,他有十六個村子的人在屋裡侍奉他;三十個村子的人在屋外侍奉他;六十個村子的人在作坊裡為他做工,還有九百九十個人,為他種莊稼。他有八十個金倉,都滿滿地裝著金子。」

「他的兒子雲香生,是一個更了不起的人。一心守戒,心裡清淨,言行端正,功德無量。」

「如果你家的女兒嫁給他,就像烈火遇到了大風,像大鵬飛上了藍天,像河流淌進了大海啊!」

善女的母親聽了這些話,就轉身對色嘉老爺說:「聽見了嗎?那個家族是非常富裕的,那個小夥子是非常智慧的,我們這個婆羅門,遇到這樣門當戶對的家庭,會越來越興旺的。」

色嘉老爺點頭,於是,讓善女上前。

那一百人中的頭人,這時,拿出了敬給善女的禮品:洗澡的布,肥皂,香粉,香油,篦子。善女聽話地接過這一切,走了。

「為什麼叫我的女兒洗澡,我的女兒就去了?」色嘉老爺尋思著。

 

     「當初,您囑咐我們,不要管種姓,品格,什麼都不要管,只要長的跟那個金像一模一樣就行了。可是,現在我們在嘎布啦找到了一位姑娘,她是有錢有勢的色嘉老爺的女兒善女,不僅長得和那金像一樣美,還和老爺您同種性,品格好,身材好,像鮮花一個嬌嫩。」報信人對雲香說。

「既然這樣,還等什麼?」雲香高興起來,「趕緊選一個吉利時辰,迎娶我們的兒媳婦吧!」

兒子聽了以後,大為失望。心想,既然她的身材那麼好,如此鮮豔,說不定,她的色欲很重呀。我應該先去觀察。於是,就說了:「父親大人,兒子應該先去試探,然後迎娶。」

「好吧,就這樣了。」父母親都同意了。

雲香生就離開了雲香樹城,穿過一個又一個村莊,一座又一座城市,還經過了皇宮,最後到了嘎布啦。走得太累了,他坐在多羅樹葉上休息時,來一群乞丐,他混入了他們中間,挨門挨戶地討飯。到了色嘉的府上時,恰好善女拿著飯出來了。雲香生看到她,就想了:「噢,就是她了。」

「你是這家的女兒嗎?」

「是啊,我是這家的女兒善女。」

「你嫁人了嗎?」

「聽我的父母親說,要把我嫁給雲香樹城的一個叫雲香生的公子。我聽見是這樣說的。」

「幹嘛要嫁人哪?」

「你是什麼意思呀?」

「離開了貪欲的貞女,是不想要男人的,因為她沒有欲望。」

「大人,您的話像甘露啊!」

「為什麼?」

「婆羅門色嘉的女兒,也是不喜歡貪欲的:雖然你是一位窮人,可是,我們的心相映,相映的兩顆心碰到一起,勝過芬芳的旃檀汁,而那低級的瓜石斛水怎麼能相比?只是,我的父母已經把我許配出去了。」

「善女啊,繼續守潔吧,你能做得到。」

「為什麼您這樣肯定?」

「我就是你要嫁的那個人哪,我來自雲香樹城。」雲香生說著,轉身又囑咐了一句,「婆羅門的女兒啊,你一定要堅守誓言!」

善女鬆了一口氣,點點頭,心想,恰好我不想嫁你也不想娶。

 

     雲香家就把善女很隆重地接了過來。在兒子和兒媳的新房裡,擺滿了帶著甘露的鮮花,甚至為每人都做了一張舒軟和華貴婚床。到了晚上,雲香生就對善女說了:「我們從前發過的誓,你還記得吧,希望我們都能好好地守護啊。」

善女點頭:「放心吧。」

這以後,兩人就像媽媽和兒子一樣生活了。一天,雲香問兒子屋裡的傭人:「我的兒子和兒媳,還親密吧?」

「親密?不,他們像兒子孝順媽媽,媽媽疼愛兒子一樣,不像是夫妻呀。」傭人說。

雲香歎出一口氣:「哎,都是我的過錯呀,為什麼要給他們做兩張床呢?!」於是,讓傭人抬走了一張。

雲香生也歎了一口氣:「我的父母在搓使我們壞口,幹不淨的事啊。」

「是在期望你完全佔有我啊!可是,公子,你不要忘記以前的誓言哪。」善女說。

「不會的,那是從我的心發出的呀。」雲香生說。

於是,兩人商量,前半夜由善女睡在床上,雲香生坐在方墊上。到了午夜,雲香生睡下,善女坐在墊子上,後半夜時,善女去睡,雲香生再坐在墊子上。如此這般,他們生活了十二年哪,彼此從沒起過欲望之心。

帝釋天得知此事後,就想,為什麼這一對凡間之人,居然沒有貪欲,做出了如此奇蹟?我去試探一下!於是,他化現成一條蟒蛇,盤在善女的床下。雲香生就發現了這條蛇,看到它在黑暗中露著如錐的尖牙,向善女伸出了頭。

「會不會傷到她?」雲香生想著,恰好看到善女的一隻胳膊從被窩裡露了出來。雲香生著急地站了起來,「我該怎麼做呀?」他想著,伸出手。「使不得!」一個聲音雷嗚般地響了起來,那是他的心在警告呢。蛇越來越近了,怎麼辦哪!雲香生靈機找來了一把拂塵牛尾撣子,於是,用另一頭的寶石把子,把善女的胳膊抬進了被子裡。善女猛然驚醒,責問雲香生:「你為什麼碰我,不是升起了貪欲之心吧?」

「我只是擔心毒蛇傷著你,把你露出來的胳膊抬了一下。」

「你用什麼抬的?」

「拂塵牛尾的寶石把呀。」

「就像摩魯樹的毒葉會使大橡樹乾枯一樣,我寧願讓那毒蛇咬傷,也不願讓那貪戀的男人之手,觸到我純淨的身子。」善女說。

 

    雲香生的父母過世後,他對善女說:「現在我們要擔起家務了。請你掌管家裡的事,我掌管外面的事。」

雲香生說完,就到鄉下去了。他發現了九百九十個村落的人,為他種莊稼。不僅人,還有拉犁的牛,以及翻出來的小蟲子,都在受苦。比如牛,被穿了鼻子不說,它的背因長年駝運都壓爛了;它的屁股,被鞭子抽打得模七豎八地滯留著血漬;人呢,因為沒有時間料理自己,頭髮鬍子都長得很長,手掌和腳底都裂開了,他們身上穿的麻布衣服,都沾滿了泥土,個個都像燒焦的樹根一樣,沒有一點生氣。於是,雲香生走上去,問道:「你們是誰呀?」

「我們是雲香生的佃農。」

「他雇用你們了嗎?」

「他父親的父親的父親雇用了我們,是祖上傳下來的。」

雲香生回來後,就對善女說:「妹妹啊,我們要鄭重取捨,淨修善法呀!」

「公子,你為什麼有這個想法了?」善女問。

「一升白米一家祿,一床被褥一夜福,洗補織布還能用,積攢多餘生貪欲。」雲香生說。

從此,雲香生不再管家務,善女承擔了一切。她到外面時,也看到了很多的女傭人,為了衣食住行,互相傷害,爭吵。於是,善女就問了:「你們在給誰幹活啊?」

「為婆羅門色嘉的女兒善女呀。」

「是善女分配你們幹這些粗重的活計嗎?」

「不,有一個兇橫的女管家,是她在支配我們呀。」

善女想,公子的話確實有道理呀。我們是要鄭重取捨,淨修善法。

「我想到森林裡修行,你怎麼辦?」雲香生在一個黃昏的時刻,對善女說出了他的打算。

「我也跟你去修行。」善女說。

苦修的人帶著一個美女,萬萬不合適呀。雲香生想著,很想說,你先走吧。可是,他又想,善女一個人上路,太危險了,尤其她心地善良,一心守潔。又說:「好吧,我們兩個人一起走。」

兩人就上路了。當他們穿過蜿蜒小徑,來到安全的路上時,雲香生就說了:「妹妹,你先走吧。」

 

    在王舍城,有一個行修的祼身祼體婆羅門師長,叫圓滿,他有很多的門徒。這時,善女就拜他為師了。那些門徒看到善女,就想,我們跟著這個大婆羅門行修,也不過修的是欲天界的五妙欲:色是美,身是樂,氣是香,味是甜,觸是嫩。學完這五個,就享受天界的樂,而善女本身,就是天界的女呀,我們不用學,跟著她就行了。這樣,就動了邪念,都去求師長圓滿:「請把善女賜給我們吧!」圓滿毫不猶豫地點頭了。這些門徒,於是,像一群餓狼撲向一塊肥肉,糟蹋了善女。

善女更加厭倦了這個世界,產生了出離心。

這時,雲香生已拜釋迦牟尼為師,法號銀光,一天,和許多的佛教徒一起,跟隨釋迦牟尼雲遊,到了王舍城。

恰好,一些婆羅門在舉行集會,善女也來了。大比丘銀光,端正地穿著袈裟和禪裙,出現在善女面前,並認出了善女。這時的善女,臉上的光澤早已消散,身子像一枝深冬的細柳,憔悴枯槁。

「妹妹呀,你還在淨行嗎?」

「在我們的府上時,我是淨行的,可是,公子啊,現在我被糟蹋了。」

「那是什麼地方?」

「裸身祼體行修師圓滿那裡。」

「那不是清淨的修行之路啊!」大比丘銀光停了一會兒,又說:「不要灰心,釋迦牟尼的佛法是無垢的,連天神都求之不得,何況人!跟著我吧。」

於是,大比丘銀光就把善女介紹給了所有比丘尼的師長眾生主母。

當了比丘尼的善女,膚色漸漸地恢復了。有一天大比丘銀光化緣時,看到善女也在化緣,就說:「妹妹呀,你皈依了薄迦梵的佛法,開心嗎?」

「沒有什麼不開心的。」善女說。

「聽起來,你還不是那麼開心哪。」大比丘銀光說。

「我就像一隻肥羊,化緣的時候,惹得人們口饞哪。」

「你不要化緣了,我會把我的一半,分給你。」

這以後,出現了一些閒言碎語。都說,這一對比丘和比丘尼,原來同居了十二年哪,現在,他又給她化緣了。

聽到這些閒話後,大比丘銀光,就加快了善女的課業,善女也更加努力了,終於,她修得了羅漢果。

大比丘銀光就說了:「妹妹呀,我該教你的善知識,都已經教完了。現在,我們僧團中有句諺語,鹿不能養另一隻鹿,你必須要走一條自己的路了,走吧,不要在這個地方了。」說完,大比丘銀光就開始了修行平等捨。

 

    阿闍世王,是古印度摩謁陀國平頗沙羅王的兒子,因為聽信了奸臣的話,殺了父親,篡了王位,於是,整天悶悶不樂。

為了使他歡喜,大臣們找來了跳舞的,吹笛子的,爬樹的,打擊銅鑼的,能跑的,能彈跳的,總之,各種各樣逗人發笑的人,都來了,各顯能量。可是,阿闍世王還是愁眉不展的。就在這時,善女端莊地披著袈裟,化緣而來。阿闍世王的眼睛,立刻放出了光亮,心悅起來:「這女子,比金子做的美人還美啊!」

大臣們心想,如果把這個女子抓起來,獻給阿闍世王,他一定會天天這樣高興的。於是,立刻動手,抓起了善女。又用香料、鮮花,以及王室的各種好衣服,把善女裝扮起來,獻給了阿闍世王。

前世的業,今世必會成熟,業就像瀑布,後浪推前浪。阿闍世王,就動了欲望。

這時,正是初十五,比丘和比丘尼都要做長淨懺悔儀式,眾生主母找不到善女,很是惦記,心想,她一定遇到意外了。就對比丘尼烏巴拉說:「請你觀想一下,善女到底在哪裡?」比丘尼烏巴拉是有神通的,於是,看到了善女正被禁閉在一個小小的房子裡,穿著王室的衣服。烏巴拉再顯神通,來到那窗前,從窗外暗示善女:「為什麼要在這裡受罪?趕緊顯神通出去,眾生主母正在等待你回去呢!」

「門是鎖著的,我出不去啊!」善女說。

「你不是修了四禪天嗎?現在,就觀想四禪天的最高一級『心一境』。」比丘尼烏巴拉提醒著。

善女忽然開悟,顯了神通,跟著比丘尼烏巴拉,返回了淨修地。可是,因為她穿著王宮的衣服,執事尼把她拒之門外。眾生主母就出來:「師妹呀,你還是要回去,和他說清楚,把這身王宮的衣服也還給他,再穿上你自己的袈裟回來。」

當阿闍世王看到善女顯現時,高興起來,正欲上前擁抱,善女像白天鵝一樣突然展翅。看到這個情景,阿闍世王僵住了,問道:「你是仙女還是龍王女?你是夜叉還是魔鬼?你是妖精還是神?請告訴我吧!」

善女答道:「我不是仙女也不是龍王女,我不是夜叉也不是魔鬼,我不是妖精也不是神,我是人中之王──釋迦佛的聲聞弟子,比丘尼善女。」

阿闍世王身不由己,像那法輪兩邊小鹿,雙退彎曲,跪了下來:「嘰呼嘰嗎啊啦啦,我的罪過不小啊!被無明跌入大海的此岸,第一個煩惱還沒有解除,又臨近了第二個煩惱。受害的是我,解救的是你。」

阿闍世王說完,就暈倒了。周圍的人趕緊過來潑水塗藥,忙了好一會兒,他清醒過來時,又說,我還在被傷害的海洋裡掙扎,請你趕緊下來,把我從凡間的泥沼裡救出來。於是,善女就下來了,坐在給她鋪好的墊子上。阿闍世王,就在善女的腳前頂禮:「神聖的比丘尼啊,諒解我吧!」

善女說:「大王啊,應該原諒的是我,這不是你的錯,因為釋迦牟尼說過:『無論你在什麼地方,都會被因果的業力覆蓋,虛空也好,大海也好,連兩個大山的中間,也躲不了其業力啊!就像影子跟著人,人坐下時,影子就會停下,人走動時,影子也會動。同樣,善和不善的業,就是我們的影子。』」

「神聖的比丘尼啊,從此,你活到老,我就供養你到老。無論什麼,只要你需要,就有我來供養吧。」

「我只是需要自己的袈裟。」善女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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